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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直到卫氏催着宝珠和红花睡,宝珠带着红花才嘻嘻睡下。

    今晚的月色虽不是圆月,却又大又明,映在窗户纸上,总让离人有悠悠相思之感。又是睡在袁训的旧房间里,宝珠一直没有睡着。

    她闭目微笑,静静的回味着与袁训成亲后的点点滴滴,又惆怅不能一直住在大同。女孩子的天性,都喜欢收拾房子。宝珠想如果我能独自住在这里,自然是唯我独尊。说实话,宝珠挺想祖母姐妹和婆婆袁夫人。可能一个人独自的当家,独挡一面,光想想就是美的。

    但是不能让郡王妃担心。

    宝珠对郡王妃误会最大,认为是她挑唆袁训从军的那段日子,也还是心地好的宝珠。何况她和郡王妃经过一路的相处,又到了地方以后,姐姐凡事都要承担。哪怕她是为了她的宝贝弟弟,宝珠也愿意领这个人情,愿意在能郡王妃开心的地方,让她开心一下。

    让一个关心自己的人,虽然她百分百为的是袁训,宝珠也愿意将就。

    既然不能留下,宝珠就放任思绪胡乱飞扬,心想我在脑子里想想如果是我自己留在这儿,我应该怎么起铺子,怎么收拾房子才是。

    这里田园风光,晚上那顿饭吃得唇舌上都是鲜香。想到这里,宝珠笑容悄悄加深,余妈妈方妈妈说奶奶是京里人,京里人爱吃饽饽,明儿一早给奶奶现包新鲜羊肉馅的,又说自己家里就有牛群羊群,再给奶奶加个涮锅子。

    宝珠虽然不饿,但只想想就馋了。

    这是吃。

    再来说住。

    白天见的大同府人来人往,各种各样的铺子都有。走过的人还有蓝眼睛的胡人,让宝珠大开眼界。京里也有外邦来的人,可不是随时都可以见到。宝珠知道他们大多是商人才到这里,宝珠想到早就知道的,在这里和他们直接进货更加便宜。宝珠就悠然了。如果是我独尊在这里,可不住母亲在城里人人知道的大宅子。

    最好有一进的小院子,只带上奶妈梅英孔管家和顺伯,红花不用问是要带上的,那该有多好。

    可是不能,不能让姐姐挂念。

    身边红花身子动了一动,宝珠油然地问:“红花儿,你还没有睡?”又吃吃打趣她:“想来是今天没有背书,你睡不着?”

    “不是的,奶奶。”红花嗓音里带着忧愁:“我在想白天的事情。”宝珠想了起来,红花是指在舅父祠堂里打人的事情吧?

    宝珠就安慰她:“因为你没有打过人的缘故,是吧?所以你心里一直放着。快丢下来吧,那样的人不打还行吗?”

    红花侧过身子,月光下黑眼睛睁得大大的:“不仅仅是这个,”她犹豫一下,问道:“我在想,奶奶从来没遇到这样的人,别说奶奶生气,就是红花我也生气。可是,奶奶到底是晚辈,您打了舅老爷的房里人,等舅老爷回来,她又是哭又是闹的,奶奶您没看到她穿的衣裳不对,她生的那姑娘称呼上也不对,必定是舅老爷心爱的人。我们才到这里,就和舅老爷生分,夫人要是怪您,可怎么好?”

    宝珠满意的轻叹,红花是为我在担忧啊。那宝珠自然要帮忠心小婢解开忧愁。

    她轻轻道:“你也看出来姨娘穿衣裳违制,那位表姑娘称呼上也违制。”

    “是啊,”红花叹气,这个家里没有王法,她这样想,但没有说。因为宝珠在说话,红花自然是能不插话就不插话。

    她的想法,宝珠说了出来:“这个家里没有王法。”

    “是啊,”红花赞成地道。

    “红花儿,你看看后面出来的姜姨娘,她不卑不亢的,面上也守得住长辈妾室的身份,可她的衣裳也是一件大红。”宝珠轻叹:“我见到凌姨娘时,还以为是舅父做事不对。但再看到姜姨娘,就知道还与舅母有关。”

    她也侧过面庞,眸子弈弈有神透着毅然:“回来的路上,我也在想这件事。但我想的是我们在京里,在母亲和祖母面前的日子。哪有人敢这样?”

    红花在枕上猛点头。

    “而且我们见到的舅父,他是这样没王法的人吗?”

    红花愣住:“是啊,”舅老爷国公对任何人的感觉都不是糊涂或心思不正的人。

    宝珠认真的道:“那就是了,要么是舅父总在外面,他受了蒙蔽,这就是舅母持家的不对!要么,就是我们看错。”

    “不会!”红花这一会儿也对辅国公有信心起来。

    宝珠弯弯眼眸,心想红花竟然能想到我心里的判断吗?就故意笑眯眯问她:“怎么不对呢,我们都年青,把舅父的为人看错也有可能。”

    红花斩钉截铁地回答:“我听忠婆说过,小爷是舅老爷一手带大的,舅老爷要不是好人,上梁不正下梁自然是歪的,小爷怎么就那么的好?”

    宝珠兴奋的把手伸出被子,清脆地拍出一声“啪!”外面卫氏轻咳一声,宝珠和红花都吐吐舌头,把脑袋一缩好一会儿不敢说话。

    见月色移动,风声呜咽好几声过去,外面一切静悄悄时,宝珠才更压低嗓音道:“所以呀,我们遇到了,我们就管这件事情。红花儿,再有这样的事情出来,让你打,你还敢打吗?”红花也放悄嗓音,但是小胸脯一挺,坚决地道:“敢!”

    想了想,又加上一句:“奶奶为舅老爷正门风,自然红花我要当个前锋将军!”说过以后,红花意犹未尽的舔舔嘴唇,面上嘻嘻:“就和小爷一样,小爷是将军,肯定也有个前锋将军,奶奶这里,也要有一个才是。”

    宝珠认为她比喻得很形象,大为欣赏:“好!”宝珠眸子闪烁:“红花儿,我们可不是白来的!最要紧的是陪小爷,再来行万里路,好比读万卷书。等过几天我们回去,你把回去的路记一记,在哪里该转弯,在哪儿有歇脚的地方全记住。太原府我们要有铺子,我出不来,还是给你管。大同府是小爷必经的地方,也要有个铺子,哪怕方便他落脚取钱用呢。”

    宝珠光在嘴上说说就是开心的:“母亲的铺子是母亲的,我的铺子是我的。以后打发你往这里来,就让孔管家陪你。你认得路,你还可以指点他。你得常往这里来,多多的打听舅父府上的事情。我们就便儿的,开铺子把这件事也管起来。能约束多少,就帮着约束多少,也算还一还舅父把小爷带大的情意。”

    红花眸子里湿了。她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好。她只凝视着宝珠,心想奶奶你实在太好了,你不但信任红花,教导红花,把红花从懵懂的丫头教成一个管事的,还总是挂念住别人的情意,这又为国公府操上心了。

    红花我没有别的好说,只有一句话,红花道:“我听奶奶的,奶奶叫我往东,我绝不往西!”宝珠对她笑笑,睡正身子又悠悠道:“别以为我们在多管闲事,天底下对的事情,就是一时的错了,也终归要拨乱反正。这件事情我们不管,等到败坏到不能管时,也还是纠错。到那时候国公府全盘溃烂,反而更不好料理。就现在吧,正是时候。”

    红花郑重地道:“是。”

    房门让推开,秋夜早凉,卫氏披着衣裳:“我说红花,明儿不让你陪奶奶睡,看你把奶奶勾的一会儿一会儿的说话,当我听不见吗?”

    宝珠和红花一起陪笑:“睡了睡了的。”她们争着闭上眼,卫氏又嘟囔几句回去。不管身边奶奶有没有睡着,红花是对着月亮睡不着。

    她心里回荡着宝珠刚才的话,红花深深的佩服她。看奶奶多了不起,在家里时能不声不响的入老太太的法眼,都知道老太太那眼界可不低,不声不响的为奶奶挑门好亲事。又是国公又是殿下的没有人不眼红。

    成亲后,又遇到那么样一个好婆婆。不过好婆婆也得好媳妇配,换成是大姑奶奶嫁给小爷,好婆婆能受得了她吗?

    再不说奶奶为小爷肯到这内地人称蛮夷人多的地方住,只看看奶奶不管到了哪里,都要为自己规划风生水起的,就可以让人翘起两个大拇指。

    没有每三个,大拇指一人只有俩。

    红花想奶奶有这样的大志,我该做什么呢?我红花要帮着奶奶做她想做的事,奶奶要管国公府的姨娘,红花决不后退。

    月色悠悠中,宝珠和红花进入梦乡。

    第二天起了个大早,宝珠去拜了公公,在他坟前把袁训中举,姑母很好,又有太子殿下和瑞庆小公主是父亲你的侄子说了一遍。回来郡王府跟来的人就上前回话,请问宝珠返程的日子。宝珠按自己定的告诉她:“母亲小爷这几年在京里,不能亲自前来洒扫。我来这一回不容易,我住上七天十天的就走,为父亲日日洒扫,尽一尽心意。”下人把宝珠一通奉承,夸她知书达理,不愧是京里出来的,就把回程日子定在第十天。

    …。

    舅父是怎么回事?袁训眯了眯眼,目光投放在辅国公身上。

    他们是在一个大帐篷里,宽大的书案后坐着梁山王,这里是梁山王的大帐。八家郡王七个国公都在这里。

    梁山王在做战前的总动员,用直白的话来解释,是战前备粮草。这出粮草的,自然离不开七个国公。

    全国十大重镇,当初安放国公府,一是对他们的祖先开国有功给于奖赏。第二就是指望他们支应粮草。

    京城也拨钱粮下来,但京里来回道路远,等物资银子从京里运来,先不说路上运费庞大运的艰难,就是这时间,一趟路下来要几个月,谁家打仗还等你几个月呢?

    就地支应,本来就有。当然支了不还。

    但每家国公给多少,却有定例。

    梁山王就满面笑容才说完:“呵呵,我们还按定例走吧。”一句“定例”,让成国公温国公全都红了眼。此时在军中全是箭袖衣裳方便,稍加注意就能看到他们的拳头紧紧攥着,有轻微的颤抖。

    梁山王装没看到,他明知道别人肚子里全在骂他,也还是笑容更打起来,和气、亲切的眼光在国公面上扫了一圈。

    虽然他这眼光似乎在说,凡事好商量。可人人都知道,梁山王也不是好说话的。

    成国公是愤而不能再沉默,他忿忿然:“回王爷,今年粮食欠收,夏天雨水大,冬天又干旱,收没收足,播种又没完全出苗,这定例军粮实在支应不起。”

    几家国公们黯然,他们都知道成国公说的是实话。不过他还没有说完,有些内幕成国公不敢摆出来说。

    梁山王好商量的眼光就收起来,改成诧异不理解:“哦?成国公的意思老夫我不能明白?”小王爷萧观想这有什么不好明白的,查一查去年和今年的天气不就知道。假如他说的是实话,那就从别人头上要呗,从别人头上要的还不足够,那就等京里发钱粮。但这等字,萧观也知道是件难事。

    秋天水草肥美,马儿正长膘体力足的时候,又正值收成季节,一般打仗都在这个时候。抢粮的,先就要来上好几批。

    萧观小王爷皱眉,如果父亲就地收不上来钱粮,那等到别人抢粮,大家龟缩城中……。龟缩?萧观听着真别扭。

    让他赤膊迎面对刀子都行,就是让他缩头不行。

    他就开始犯愁,钱啊粮啊,你们在哪里啊?

    成国公回梁山王的话,他身子都微微发抖,离失控不远。成国公拳头握得更紧,大声道:“王爷!我今年实实地交不出来定例……。”

    “国公!”梁山王干脆黑了脸!

    他听也不听成国公的话,也表现出离失控生气不远,眸子瞪圆了:“我知道你去年新屯一万亩田地,我知道你……。”

    他如数家珍的说出一堆话,萧观小王爷明白了,原来你是不肯支应钱粮,原来这白胡子老头子是个坏蛋!

    嗯,跟戏台上那白脸儿曹操差不多。

    小王爷把手放到腰间佩剑上,跟着他爹一起瞪起眼。大有这坏蛋老头儿再敢说个不字,惹恼我的爹发话,小爷我就把你拿下!

    成国公也看出气氛紧张,可他还是得再坚持一步,他嗓音也抖起来:“你只看到我屯田,怎么不看看我丢的田!再说新屯的田全是高价买回来的,再养上几年才能支应军中钱粮,丢的田一亩若干银子,我再买回来都是两三倍的价钱……。”

    梁山王更加恼怒:“咄!本王只知道你们全是先帝开国时封的大功臣,本王不管买进买出的细帐,你别和我算这帐头!”

    “你!”成国公气的暴躁往前走一步,而梁山王身后的护卫也整齐往前走了一步。“哗啦!”萧观先亮出了剑!

    帐篷里陡然的对立起来!

    一刹时,国公们都腾地起身,面上都变了颜色!而郡王们也起了身,他们是起得不慌不忙,只有眸子四下里警惕地看了看。

    帐篷里除了这些人,还有相对他们来说,低阶的将军们。陈留郡王得了小舅子和沈渭,天天当宝贝不离左右,袁训和沈谓都在这里。两个人警惕地看了看,又和定边郡王身后的尚栋,东安君王身后的连渊,还有葛通等人对了个眼色。

    大家默然不动,继续看着。

    见梁山王面如墨汁,小王爷萧观面容绷紧。成国公,则眼角一阵跳动以后,他怒吼一声:“我和你拼了!”往前拼命的一跳,却不是对着梁山王。

    他最恨的不是梁山王,而是定边郡王。

    成国公在往定边郡王扑过去时,双手箕张,手指手背青筋爆起老高,可见他的恨意有多足!

    小王爷先吓了一跳,还以为成国公是对着他的爹!一抬手,把剑亮出来,就见到成国公对的却是定边郡王!

    萧观小王爷偶然也粗中有细一回,他心想这是怎么回事?还得请他的老子帮忙解惑才行。就心细一回,对着自己爹看去。这一看,萧观愣住!

    他的爹适才是怒容满面,现在已经怒气不再,反而是带着看热闹盯着成国公和定边郡王。他的爹逼出成国公的怒气,却反而在这里看热闹起来。

    小王爷就知道有内幕,把剑放回鞘中,默默的也看起热闹。

    说时迟那时快,成国公也是自幼练武的人,他这一跳又是怒气勃发,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定边郡王面前。定边郡王也不意外,冷笑一声:“来得好!”扎个势子就要出手。

    袁训在这一瞬间,电光火石般脑子里一闪,迅速对着尚栋给了暗示。他们久在京中配合,默契很深。尚栋脑子里还没明白,但反应先跟上。先于定边郡王一步出去,沉腰坐马,狠狠一拳击打在成国公的腰上。同时大喝:“不要伤了我们郡王!”

    成国公没想到这是他和定边郡王的恩怨,梁山王都不管,斜次里却出来个程咬金。他踉跄后退,觉出这一拳的狠劲!从腰到背无不醉麻,他一面后退一面长长叹息,在心里道老了老了,再也不是那挨刀子也不觉得疼的年纪。

    “父亲!”他的三个儿子这才反应过来,有两个上前扶住他。他的大儿子双脚一蹬地,到了尚栋面前,抽出刀来就劈!

    “住手!”梁山王在这儿喝住他们。从来不怕乱的小王爷萧观早就手痒痒,带着护卫们大步上前来,用力推开成国公的长子,怒目道:“回去回去!这帐篷里不许闹事!”

    “慢着!”

    同时出声的,还有一个人。

    辅国公走了出来。

    众人眼光全放在他身上,袁训更是又关切又担心。这会儿正在乱,舅父不应该出来揽这个风头。

    辅国公抚须慨然:“王爷,这一年一年的欠收是实情!一年一年的屯田不如失的田地多,也是实情……”

    “咄!”梁山王同样的大怒,如同对成国公一样的打... 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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