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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“正经,你请客呢,你为什么生气?”韩世拓虽然把儿子放在袁家养,在家的时候并不多。但正因为他在袁家养着,顶顶心爱他。

    蹲下身子和儿子平视,逗他道:“你在姨母府上,不是很会代哥哥姐姐们招待小客人,今天是你的客人到来,来的听说还有学里的大客人,你可不能摆这个脸色出来。”

    韩正经灰白着小脸色:“一个也没有来。”

    “啊?”韩世拓微笑:“不会吧,袁家姨丈来了没有?”

    “来了,但哥哥姐姐们没有来。哥哥姐姐的表哥们也没有来。常家姨丈也到了,但好孩子也没有来。还有……还有……”韩正经扭着手指头。

    “还有什么贵客?”韩世拓捏一把儿子面颊:“笑一个。”

    “还有……”韩正经说到这里,对着大门过来甬道的脸儿刹那间亮了。他兴高采烈跳起来,舞动着小手:“来了来了。”

    “正经,哈哈,”龙氏兄弟,执瑜执璞香姐儿加福和萧战,还有一面小旗子“好孩子”,到的很是齐全。

    “还有我们。”萧衍勇萧衍厚很激动,这是他们自执瑜执璞的吃年酒帖子以外,第二张年酒贴子。

    第三张的,才是加福的贴子。

    好孩子的,排在第四张。

    京里有陈留郡王的旧部下,还有驸马哥哥们的亲戚皇亲家,但人家的贴子不会下给这两个,这两个还是孩子。

    韩世拓放下心,让儿子自己招待,他走去和袁训、常五公子见礼。文章老侯兄弟则走出来,帮着韩正经招待客人。韩三老爷在萧二爷手下为官多年,见到旧上司的公子到来,殷勤备至不敢怠慢。

    掌珠和宝珠一样,安胎很少出房门。心腹的婆子小跑着去回她:“可了不得了,世子爷来的客人,还有陈留郡王府的公子们,三老爷说是他以前的上司,又说开了春不是二老爷的上司,就是四老爷的上司,巴结的不行,说世子爷会请客。”

    掌珠也笑上一回。

    客厅上,韩正经点人数。

    “一,二,三……”

    好孩子常巧秀快嘴快舌:“不用点了,就少那一个。”

    但那一个是韩正经近年来的亲密玩伴,对韩正经份量重。韩正经不能接受,固执的点着手指头:“五,六……。”

    萧战坏坏地添油加醋:“以后下贴子你就长了见识,次次请加福没有错儿。哪怕我们不来,也会知会你一句,不会一言半语也不给你。”

    “九,十……”韩正经数完,有几分气呼呼。但还是不敢相信的面容:“我再数一遍,”

    和常五公子说话的袁训也奇怪:“这少了一个不是?那一个去了哪里?”

    他问着孩子们。常五公子以为问他,笑道:“英明公子等会儿就到。”

    加福跟他一起回话,加福也纳闷儿:“爹爹,我们上街给正经买东西去了,母亲说表礼是送这里长辈,我们再办一件正经表弟喜欢的才是。上街的时候还在……”

    “来了!”往外面看的龙氏兄弟执瑜执璞一起说着,吸引得几位年迈的韩家亲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颤巍巍扶着拐杖起来也往外面看。

    见四个从人,有一个人背着个镶玉帽头儿的孩子,肥头大耳的跟个小猪娃子似的。

    萧元皓小王爷到此。

    元皓兴冲冲的,韩正经气坏了。

    见到台阶下面,把小王爷先送上来。韩正经往前一踏步,一腿弓,一腿直,小腰一叉,怒道:“拜大年,拜大年,拜大年!”

    不管有谁听不懂,元皓听得懂。萧元皓也往前一步,一腿直,一腿曲,胖手叉住腰身,回吼道:“带礼物来的!”

    文章老侯兄弟们挽袖子准备作恭敬模样,“给我瞧瞧!”,韩正经又是一声。

    小王爷伸出手,不是从人们带着的几个花花绿绿盒子,而是送上一个小包袱。

    不管还在外面,石阶上冷,小王爷就地解包袱。

    韩正经嘀咕:“拜大年还来晚?”

    “带礼物去了才来晚。”小王爷回敬他。

    小包袱半尺来长,是小孩子的玩意儿,或者包个针头线脑还行。里面的东西,先一包糖,元皓小王爷凶上来:“你爱吃的松子桂花胡桃蜂蜜糖!”

    韩正经悻悻然接过。

    一个油纸包的鸡腿,元皓小王爷继续凶:“我昨天给你留的!”韩正经是要有些笑模样的时候,萧战跟旁边解释:“昨天他一个人霸住四个鸡腿,这一个宵夜没有吃完。”

    袁训好笑:“这淘气的孩子,谁问你来着。”萧战听到,对岳父嘿嘿。

    韩正经听完以后,却不着恼。反而双手扶住鸡腿,对上面凝结的油脂看看,道:“我喜欢吃鸡腿。”

    一大口咬上去,一大块鸡肉到了小嘴儿里,油光光咀嚼起来。

    元皓得了意:“送礼物的吧,我带了礼物来的。”

    奶妈忙着把冷鸡腿哄下来,对韩正经说热一热送上来。文章老侯赶紧上前对元皓小王爷见礼,小王爷的从人送上花花绿绿盒子,这个才是正儿八经的做客礼物,韩世拓谢过,亲自给他们安排酒饭。

    二老爷和四老爷,文章老侯夫人妯娌们帮着照顾正经的客人们入席,三老爷呆呆地原地不动。三太太见到,悄碰碰他,小声道:“客人多,你得帮忙,只站着,你是客人吗?”

    三老爷会动了,就对妻子感叹:“几年我不在家,还不知道正经交游广阔啊。”

    镇南王的长子也在这里。那镇南王府跟梁山王府一样,都是眼睛朝天看的主儿。

    三太太笑了,使个眼色:“你呀,要感叹要吃惊的,全在他身上。就是感谢正经来这许多正经的客人,也感谢的是他。”

    她望去的地方,坐在首席的青年满面春风,生一双不笑时也似笑的明亮眼睛,鼻梁直直的,正是忠毅侯袁训。

    三老爷顿生心服口服之感,由衷的接着妻子话道:“你说的没有错,我们家今天高朋满座,贵人光临,是要感谢他。还有我几年任上有些积蓄,也要感谢他。”

    “你在京里谋官,也要求到他。”三太太就此提个醒儿:“等下上去多敬酒,多恭敬,但少说话。他们只怕说诗文,你不会,别去献丑,让人笑话,也笑话正经怎么办。”

    三老爷失笑:“也是,我如今不能拖累的,倒不是世拓,而是咱们这和小王爷交朋友的正经。”

    去看韩正经时,正在安席面。看样子他安过,所以没有出错。

    “小王爷请上坐。”先请萧战,很是客气。

    “你,坐上去!”到元皓这里就开始不客气,但位置没有错。

    孩子们在袁家吃烧烤的时候,可以混坐。但是拜大年呢,这位置就是以各人出身为高低。二位小王爷当之无愧的,要请在好位置上面。

    这一席坐好以后,说说笑笑的,倒比大人席面还要热闹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三老爷吃了几杯酒,本应该帮着招呼人,但坐在那里就不太想动。今天的人太多,热闹的场面如最腐蚀人的毒药,让他陶陶然有些手舞足蹈,又融融的没了力气。

    他一手执酒杯的时候,就去看忠毅侯等人。有阮二大人在的地方,没有一处没有诗。韩家的子弟在忠毅侯家学读书,也都来得。忠毅侯也好,常五公子也好,都是京里有才名的人。见二大人跳到椅子上:“拿纸笔来。”三老爷吓了一跳以后,乐不可支:“这是登高一呼。”

    他挟菜的时候,就不错眼睛去看孩子们。

    韩正经拿萧元皓当最佳玩伴,他也是萧元皓的最亲密陪伴。两个人只相差一岁,撒尿都要找找对方。

    没吃几口菜,就嚷:“搬小桌子来。”

    花梨木小桌子摆在地下,一左一右的趴着,伸出各自的胖手臂。孩子们围着他们,特别是龙氏兄弟少年高个头儿,围得几乎看不到。但里面的叫声震破房顶般:“扳他,元皓用力。”

    “正经,加油。”

    好孩子就起劲儿摇她的旗子,不管给谁喊加油,那一个都不领情。

    小王爷道:“去去去,去赶紧吃东西,我们去了,就抢你的。”

    韩正经道:“去去去,我输了我也喜欢。”

    好孩子乐颠颠:“你们俩都输,我才喜欢呢。”摇着旗子去对父亲卖弄伶俐口齿:“父亲你看你看,他们俩个全是会输的笨蛋。”说得飞快,大有赶超小王爷之含意。

    五公子含笑纠正她:“不可以这样说小王爷,也不能说表哥。”

    好孩子说好,窝在父亲手臂里钻了一会儿,扭头又去听“两个笨蛋”,好编造他们的笑话,见两个笨蛋对着袁训冲过来。

    韩正经趴到袁训腿上,元皓爬到袁训腿上。一个居高临下瞪着眼,一个不甘示弱瞪回去。

    元皓哼哼:“舅舅是元皓的。”

    韩正经叽叽咕咕:“姨丈是正经的。”

    好孩子一个鬼脸儿作注脚:“大笨蛋,姨丈是所有人的。”

    三老爷悠哉悠哉,还要继续听下去。肩头让文章老侯轻拍,老侯凑到他耳边:“来吧,请老太爷们做决定,你这给的人,得在场。”

    三老爷随他去,走不到两步,忍不住道:“大哥,你的孙子这就有出息了,在袁家呆着,人缘儿好,长大官不会小。”

    老侯呵呵:“咱们只学人家的官运亨通吗?”三老爷拍一记脑袋,改口道:“是啊,要学学人家的品格儿。”

    兄弟们不约而同的对袁训看过去,见他一手抱着胖脑袋窝在手臂上的小王爷,一手揽着韩正经。这个乱劲儿,还能眼睛发亮联上诗句。

    “了不起。”文章老侯带笑叹息,不知道是夸前科探花的文才,还是夸孩子们乐于亲近他。

    “了不得。”三老爷叹息轻笑,不知道是夸孩子们油嘴弄他一衣襟的油,忠毅侯没有怪呢?还是又想到他文武双全。

    兄弟们是主人,不可能吃得太醉。但在厅上笑声中,深一脚浅一脚,好似酩酊大醉的人走向内室。

    二老爷、四老爷先在这里,还有几位本家的老太爷们,抽着水烟喝着茶。

    …。

    “到齐了,咱们就开说吧。”老太爷们放下水烟,兄弟四个屏气凝神。

    “说你们有争执不下的事情,请我们来解开。我们老兄弟们听过,却也不能解。老二啊,”

    二老爷哈哈腰:“在呢。”

    “老三的官,你们走了亲戚门路,如今他回京,真好,你们这亲戚得力,还能世袭,”老太爷们打趣着。

    兄弟四个畅然的笑。

    “老三的意思,老二你年长,再去趁几年的钱不是?你怎么不肯去呢。”

    二老爷对四老爷摆摆手:“老四,你去吧,二哥有年纪了,去到弄的不好,萧二爷要笑话的。”

    四老爷急眼:“二哥,你怎么就不信我呢。我是真心的让你去。三哥把一年的出息银子详细地给我们说过,比在京里好得多。在京里有家,但世拓他要当清官,他不许全家人收银子。弄得你我衙门里该收的也不敢收,二哥你落一个假正经的名头儿,我落一个该去看医生,拿几剂补心补脑的药吃吃。其实我打心里瞧不起他们,清官他们不会当,就嫉妒咱们呢。二哥你去吧,去到那里比在京里快活,听说上官只有萧二爷,然后就自己是上官不是吗?”

    老太爷们纷纷称是,不是夸四老爷说的好有道理。而是道:“如今你们会谦让,这日子愈发的和气,我们一年来上一回,只看着这心里就喜欢。”

    文章老侯拿袖子揩泪水,这是话触动他的前情:“家和万事兴。”

    “家和万事兴。”他的兄弟们也这样的说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“砰!”

    窝儿贴再也不能忍受,他们的天性也本就是拔刀对战,下马灌酒。中间也有狡诈阴毒的人,这样的人哪个族中都有,不是他们独享。

    直性子的汉子最难拐弯,对本次大捷不服气的窝儿贴又一回跳起来,对马浦咆哮:“你当我们不敢再打吗!”

    对面,那说话最难听的阮正使微笑纹风不动。到谈判的时候,发现这位是汉人书中的红脸,劝和的话他也会说不少。身为正使,在戾气最凶的时候眯眯笑来上一句劝解话,气氛也真的化解不少。

    对面,最难缠的反倒是马副使。他口若悬河,引前人例子:“使臣们在我们京城宣战,我们可以驱逐你们。”

    “哼!烈马头一回不能驯服,第二第三回不能驯服,不代表第四回不能驯服。我们只输一仗,我们带珠宝来,我们只打算赎人!”

    马浦笑了:“我们也这样看,我们的皇上也这样看。”用窝儿贴的原话回敬:“烈马一回不能驯服,不算以后不服。”

    另一位正使站出来,也是满面狰狞:“汉人诡计多,我们只服陈留郡王,不服小孩子梁山王!要么重新打过,再说称臣的事情。”

    马浦厉声:“你才诡计多!既然说我们诡计多,这挑拨离间不用拿来班门弄斧!”

    使臣们全瞪眼,马浦更狠的瞪回去:“班门弄斧!搬我们的门夺我们的斧子!”

    小二忍半天才没有笑出来,眼角扫扫别人,也全在忍笑。

    这倒不是马浦有意显摆,他是文人出身,出口成章是常事。而相对来说,异邦的话大多文如其个性,豪爽简单,词汇较少。

    后面歪解,因是在谈判里面,谁气势好谁就占上风。

    这就几位正使叽哩咕噜互相地问:“你们谁拿他们的斧子?是金斧还是银斧,害他气成发狂的马模样?”

    马浦也差点儿没笑出来,既然说到这里,他也不改口了,正色道:“还我们的国门,敬重我们的国门,还我们的斧子,以后不许乱砍我们的人!”

    使臣们这下子明白了,原来你绕来绕去,还是在国门上面。使臣们更恼火,你就直说不行吗!

    ------题外话------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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